去听一个关于收藏的讲座,边上坐着一位白发老翁,他在我们俩共用的小圆桌上放了一个双肩包和两本厚厚的A4大小的本子。一本上写“外滩”,另一本写“南京路”。我问他可以翻翻吗。他点点头说可以。我打开“外滩”,立刻看到《新民晚报》的一篇报道并照片,那是肯德基在外滩的东风饭店开出第一家门店时人头攒动的场面。我说那有三十多年了。他用手轻轻戳了一下我的腰说侬讲得对啊。我问,您贵姓。他说,我是胡老师。说着点开手机屏幕上的三个字:胡国璋。我惊呼您原来就是上海赫赫有名的剪报大王啊!
坐在他另一边的那位先生立刻问您的剪贴本让给我好吗。胡国璋沉吟片刻说好吧好吧。那先生拿出两张100元把两本剪贴本抱走了,40年的心血就这样换了主人。
胡国璋是外国语学院毕业的,俄语专业,后来当了中学俄语老师。他一直对上海的外交有浓厚的兴趣,悉心收藏这方面资料。后来,他就开始了他扩大范围的剪报生涯,不喝酒、不抽烟、不搓麻将、不唱卡拉OK,不跳交谊舞,剪报成了他唯一的爱好,每天读报剪报时间长达三四个小时,分门别类,剪下、夹妥、贴好,装满了几十大箱。别人觉得枯燥,他却甘之如饴。
他的剪报专辑第一本是他的母校《上海外国语大学》,还有《孙中山故居纪念馆》《上海越剧院》《上海文化广场》《宋庆龄纪念馆》《邬达克纪念馆》《上海仁济医院》《邹韬奋纪念馆》……本子非常厚,涉猎面非常广,专业非常清晰。有大类还有分支,比如滑稽戏是个大专辑,滑稽戏里的一个剧《石库门的笑声》是专辑里的专辑,这个小专辑不小,他收集到50篇相关报道。
胡国璋突然问我,卖给他100元一本你说值不值?我心想怎么不值?不说其文化内涵和文化价值,光算经济账也值,每年订阅十多份报刊,《劳动报》《新民晚报》《老年报》《青年报》《解放日报》……光这6份报纸加起来就近2000元,下了血本的。
胡国璋在几十份报纸里,比较钟爱的是《劳动报》,因为它排版简洁清晰,不做作,并且接地气,很多篇幅都是表达劳动者心声的。他不但有《劳动报》的跨版特刊,还收集到红木盒子装的丝绸版《劳动报》……
2021年,胡国璋把《石库门的笑声》剪贴本送给了毛猛达和沈荣海,两个明星还没有表达谢意,他就说感谢你们坚持站在台上唱独角戏;
2022年他向上海京剧院捐赠了他的剪报档案,时间跨度为70年,院长说一定要通过它让年轻演员了解上海京剧院的历史;
2024年他向邬达克纪念馆捐赠剪报集一本,内中有170篇各家报刊的相关邬达克的报道……
他一改以往收集收藏收拢的习惯,开始往外送,对口赠。我说您年纪大了放着这些作用不大了(87岁了)。他用手轻轻戳了一下我的腰说侬讲得太对了。
开始订报读报剪报的时候,往往是个人爱好,时间久了,有了积淀,它会突然爆发,显示出无可替代的功德,尤其是像胡国璋老人。我准备到他那里去买几本关于文艺方面的剪贴,享受其“现成”,因为我在写这方面的专栏文章,特别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