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的上海正经历着一场寒冬，夜间气温数次跌破零度，在街头流浪的人还好吗？1月29日夜，记者跟随杨浦区救助管理站（未保中心）（以下简称救助站）开展夜巡工作，记录了救助人一个平凡普通的工作夜。

送去物资反遭辱骂

一趟五场救助唯听一声“谢谢”

一场夜巡大约一个半小时。驾驶员刘文龙，救助值班人员葛徐必显、李亚薇、董春蕾、梅丽芳组成了一支值班小分队，穿梭在杨浦的大街小巷，前往救助站已掌握的五个固定流浪人员住宿点查看。

巡查的第一站位于某银行ATM机附近。老刘（化名）是上海人，与亲友皆不往来。“我们是在三年前发现他的，年龄已经70岁了，老刘非常抗拒和我们回救助站，这些年我们就一直定期来看看他的状态。”葛徐必显介绍道。来到老刘的住宿点附近，记者看到，地上堆满的棉被、衣物、方便面都是来自救助站的物资。一见到救助工作人员，老刘情绪变得异常激动，再次坚决拒绝了葛徐必显提出的去救助站避风睡一晚，声音高亢地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看到葛徐必显带来的方便面，老刘一边骂一边要求再给两包。

离开第一站后，值班人员告诉记者，这已经是老刘相对较好的态度了。第三站来到了某银行外，外边天气太冷，这名流浪人员小张（化名）在站内放了个椅子避风。“今天这么冷，跟我们回站里吧！”“不去、不去！”一听回站，小张连连摆手，“你们给我一床被子已经让我活过来了，你们给我的东西太好了，前面零下四（摄氏）度我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这是整晚救助人员唯一听到的一声感谢。

即使天寒地冻，大部分流浪人员也坚持不去救助站过夜，有人抱着与小张一样的想法，总觉得“已经很感谢救助站了，不想再添麻烦”，也有人自由惯了，认为救助站反而是一种拘束。

记者发现，每一名流浪人员看到救助站工作人员时，总是迫不及待开口，将自己的近况和人生经历告诉他们。小张絮絮叨叨讲述了一长段自己过去在外企的工作经历，工作人员已经听过了上百次这个故事，他们依然保持着耐心做出回应。

葛徐必显将自己的身份视作倾听者，“我们过去最起码可以和他们有一个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流浪人员的故事都充满了负能量，对生活不满、对家人怨恨，只要走上几次巡查，几乎每名救助人都能把他们的故事背得滚瓜烂熟，可依然每次还是会听、会劝、会说服他们跟着回站内睡个安稳觉。

在前往闸殷路点位时，工作人员提醒记者做好心理准备，这位张姓流浪汉情绪较激动，每次给他送物资都会被辱骂。抵达点位后，草丛内空荡荡，流浪人员暂时不在，董春蕾在角落惊喜地发现印有杨浦区救助站的棉被包装拆开了，被子叠好后藏在了花坛里，“说明他用了我们发的棉被，太好了，这几天起码不会冷了。”

寒风瑟瑟救助日夜不停

救助人都是“大心脏”的“福尔摩斯”

跟随夜巡当晚，杨浦地区的气温下降到了零点，不时吹来的寒风让人瑟瑟发抖，这在习惯了寒潮出动的葛徐必显眼里，已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杨浦区救助管理站24小时运营，受理大厅、热线电话、救助临时安置点保持着不间断运转，站内员工55人，包含了一线巡查职工、受理员、社工等，这里也是杨浦区唯一的救助站，日常的夜间巡查通常四到五人一组，每逢降温便会增加频次。

葛徐必显参加救助工作13年了，被流浪人员砸过石头、扔过馒头，甚至挨过打，一些侮辱性的污言秽语更是听了无数。最初，他也有对工作的落差感，“刚进来的时候听前辈描述巡查的情况还不相信，一定要自己体验过几次，才能练出来。”现在，全站的救助人都有着一颗“大心脏”。

明明是去提供帮助，收获的却不是感谢，甚至只要被救助人员态度稍软和一些都会感到庆幸，这样艰难的工作环境下，救助工作还有获得感吗？

正如董春蕾发现棉被被使用的惊喜感一样，救助工作人员只要能成功救助，他们便收获足够的感动。在巡查的路上，葛徐必显细数近两年的成功案例：疫情期间，帮助一名市民回到浦东的家，后来她专程送来一面锦旗；一位从江苏到上海的老太太流浪街头，救助站工作人员盘出了她的家人信息，多方联系后，成功帮她找到了家；工作人员与一名从安徽老家负气出走多年，后悔却不愿透露老家情况的男性不断交流攀谈，从蛛丝马迹中套出家庭信息，帮助他找到家人……

保持着好心态与流浪人员交流的同时，救助工作人员还要像“福尔摩斯”一样，从日常的只言片语里收集信息帮忙寻亲。据了解，这些年来，杨浦救助站采取了与公安部门联动、与外省市救助站信息互通、今日头条寻亲板块发文等多种科学救助手段，帮助想要回家的流浪人找回了家。

主动服务爱护每位求助者

只要成功便是救助人的春天

走进杨浦区救助管理站，里面设有救助楼，专为被救助人员提供的住宿，救助对象主要为生活无着人员、流浪乞讨露宿街头人员、困境儿童、家庭暴力受害者和突发灾难受灾者。

事实上，日夜巡查是救助站提供的主动服务，救助站尽可能走到最前沿，用最柔和的心对待每一位流浪人。就在去年，杨浦救助站接收了一名患有阿兹海默症的老阿姨，老阿姨从江苏老家骑着自行车一路横跨省城，直到公安在杨浦大桥上发现了仍在蹬着脚踏板的她，送达救助站后，工作人员看到老阿姨因一路风尘仆仆，衣服、身体都沾上了泥泞，在她不抗拒的情况下为她脱下衣物准备换洗，意外发现了阿姨手臂上刺青的姓名与家属联系电话，迅速与老家焦虑万分的亲友取得了联系，一场成功救助让整个站为之振奋与感动，让站内工作人员们至今难忘。

“只要能帮助到一个确实需要帮助人，内心还是有成就感，感觉特别有意义。”李亚薇是一名入职一年多的新人，已经对工作保有平常心的同时有了新认识。“很多成功救助以后家属很激动，被救人员也很开心，这就是他们的春天，也是我们的。”

据了解，杨浦救助站建立了救助跟踪回访机制，努力促使被救助人员离站后有稳定的生活是工作人员的追求，董春蕾说道：“救助站毕竟只是一个中间的站点，让他们回到家，生活就此安定下来，是我们最大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