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独立书店实录:有的正在招新,有的开始转型,也有的选择了告别

来源:劳动观察 作者:唐一泓 发布时间:2022-07-07 13:53

摘要: 他们经历着什么,又在盼望些什么?

自6月1日上海全面恢复正常生产生活秩序以来,人们不再为“抢菜”而烦忧,但对于精神食粮的渴望变得更加急切起来。


新闻中偶尔传来街边小店停业的消息,也让读者们开始为那些曾陪伴自己度过美好时光的小众独立书店感到担忧:这个六月,他们过得怎么样?他们经历着什么,又在盼望些什么?


(神兽之间照片由店方提供)


招新!

你愿意加入一家兼具文艺气质与商业属性的书店吗?


六月中旬的某天早上,书店店长橄榄发朋友圈说自己做了个梦,梦里正在招聘店员,他一口气面试了十几个人,累得精疲力竭但是收获满满。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橄榄所在的“神兽之间”书店确实正在招新,只不过直到记者发稿,他们的招聘流程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仍然停留在简历筛选环节。


细看店内的招聘启事,其中并未对学历、年龄、性别等提出任何要求,工作职责除了日常收银接待,则需要独立完成公众号排版编辑工作,并参与线上线下活动的策划和组织。而最让应聘者感到心动的,莫过于那句“你将获得高于书店行业平均水平的薪资待遇,高道德底线、低职场压迫的工作氛围。”


员工福利方面,也充满了文艺青年钟爱的浪漫主义色彩:每日一份免费咖啡;店内图书任意取用;每月报销一张电影票+每季度报销一场艺术展门票;每年还可进行一次行为报销(如染绿头发等,可自行提案,额度为1200元)。到了年底,还有机会得到一笔不超过一个月工资的通识认知奖金,完成老板Jam的命题,与其交流被认可后即可获得。


不过,定下这样制度的老板Jam本人,倒并不以文艺青年自居,毕业于商科却误打误撞开了书店的他,更愿意把自己定义为一个“businessman”。



半年前,Jam刚把书店从充满文艺气质的八号桥园区搬进了博荟广场。有人感到不解,认为书店加入商场是自降身价,Jam却不以为意:“内心干净的人,不用担心别人会把你污染。我不认为换了场地,我们的独立精神就会丢失,相反拥抱商业后你才会发现,你仍然可以保有善意和体面。”


也许事实将证明Jam的选择是正确的。在因疫情经历了近3个月的停业后,书店最亟待面对的问题就是生存。目前他正在与商场就进一步运营互动进行探索,有望在实现良性合作的同时降低租金成本,如果达成,将是缓解书店现阶段生存压力的最大助益。


“疫情期间我常想,书店真的是现代社会的必需品吗?也许你需要的只是一本书,而非一个场所。我不是个特别有执念的人,甚至早已随时做好关门的准备。”Jam说,不过在此之前,“我非常希望能证明书店在商业社会里,同样具有价值并且能实现自我循环。”



生存危机解决了,招新还在继续。Jam告诉劳动报记者,自己不担心招不到人,只是需要时间和机缘找到理念一致的人,然后互相成就。他想起曾经有一位“社恐”员工,面试时紧张得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但Jam从他身上看到了足够的勇气和求知欲,便招了进来。


两年后,这位飞速成长起来的员工跳槽到了一家咨询机构,Jam十分开心:“我很乐于大家把这里当成一个跳板,他在这里时曾为书店做出贡献,离职之后又可以变成书店的宣传窗口,我觉得这种关系是非常融洽共赢的。”


炙热的七月已至,已经整装待发的“神兽”终于不再是一只“困兽”。如同招聘启事中所说——“我们格外期待身手不凡的新伙伴,一起来定义、推翻、再定义’书店’和它所能做的一切。”Jam和他的店长橄榄仍将在梦里和梦外,继续等待心仪的求职者到来。



告别!

这家“不是书店的书店”离开时说自己没有遗憾


有人火热招新,也有人选择告别。


6月21日夏至,上海自忠路414号,鲸字号书店迎来线下营业的最后一天。路口处,不断有闻讯而来告别的读者徘徊张望,互相确认:“是在这栋旧住宅楼里面吗?好像在装修?”穿过外墙的脚手架和居民堆砌的杂物,踩上吱吱呀呀的旧木楼梯,读者的心才放下来:没错,这里正是通往“鲸字号书店”的唯一路径。



严格来说,鲸字号书店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书店,因为租住房屋的性质,无法办理出版经营许可证,后期的它更接近于一家艺术、文创、插画、杂货的复合性平台,主要盈利则来自于课程、策展、设计等项目。


主理人张晔清晰记得它最初的模样。“插画师拿着自己的作品来投稿,手艺人把亲手做的东西放在这里寄售,他们把自己的东西放这,期待有一个地方能够好好地容纳它。”于是,张晔给店铺里定做了一个玻璃展示柜,作为“插画橱窗”。


大型美术馆很少为插画举行展览,这个橱窗成了观众了解插画呈现方式的新窗口。随着作品和文创品越来越多,各地的插画师争相跑来“露脸”,店铺的人气也旺了起来。从2017年至今,1673天里,编辑鲸字号书店小报18期,每年平均到访保守估计2.5万人,举办展览24场。这是五年前很难想象的“成绩单”。


告别的消息传开后,有人建议张晔再搬一次店,选一个可以办证的地址,但最终因为商业房租较高而作罢。这几年间,也有几家大商场向“鲸字号”伸出橄榄枝,几经考虑后,张晔都婉拒了。


“如果失去那份自由,为了赚钱而选品,为了商业而扩张,我们将用2017年积累下来的成果披上一个华丽的壳子,就像曾接触过的一些合作邀约,用流量衡量选用插画师的标准。”最后,张晔决定关店。“有不舍,也有自豪,有无奈关闭的悲伤,也有重新出发的振作,但没有遗憾。”张晔在给读者的告别信中这样写道。



好在,对“鲸字号书店”约10人团队来说,线下店的歇业不是句号。已经策划好的部分展览将转至线上,各类艺术商店、美术馆和书店的也纷纷主动来寻求合作。张晔告诉团队的小伙伴,要把闭店看成“毕业”,“毕业”以后,还要一起开启新的旅途。


就像鲸鱼有独特的声波,张晔曾说,插画也有自己的“声波”, 她希望它们能吸引到独特声波的群体。”对于她和“鲸字号”来说,无论身在何处,只要持续发出声波,就不会感到孤独。



转型!

就算背靠“大树”,也要开源节流自谋生路


也是在六月的一天晚上,位于网红商场旭辉天地的二酉书店,迎来了恢复营业后的第一次线下观影活动。由于担心活动造成人员聚集,店方仅开放了十个入场名额,并且要求观众全程佩戴口罩。


这晚播放的是意大利文艺片《四次》。开场的导赏环节,主讲人小魏告诉台下观众:“可能一开始你会觉得有点无聊,但是只要坚持完前30分钟,就会越来越好看。”至于为什么要选择播放这部影片?她对记者表示,希望通过电影中四个生命的互相交叠与轮回,唤起人们在疫情期间对生活的思考。


在这部近一个半小时的电影里,充满冗长的镜头,全片没有任何对白。也许是久违的观影体验太过珍贵,也许是渐入佳境,前来观影的年轻读者们分隔着端坐在幕布前,几乎很少有人看手机,直至片终无人离场。



第一次线下活动举办得很成功,书店经理吴昊心里却一直捏了一把汗:“这么大的书店,十个观众不算聚集吧?会被取消吗?”对于二酉书店来说,安全、平稳是眼下的最大诉求,其次才是扩张和转型。


值得一提的是,因疫情停业的近三个月时间里,二酉书店对被所有封控在家的员工支付了全额工资,期间无人离职或被辞退。今年四月,二酉还在江西南昌新开了一处分店,只是作为负责人的吴昊由于疫情封控的原因,直到6月下旬才有机会前往察看。


不过,虽然看起来背靠旭辉集团这棵“大树”,有总部财政“撑腰”的同时,无需为租金成本烦忧,吴昊坦言压力仍然不小:“毕竟书店长时间没有主营收入,我最近去集团开了会,总部对我们提了很多新的要求,我们接下来也要开源节流,进行产品和人员的优化。”


吴昊还告诉记者,由于疫情封控带来的不确定性,加上预算被裁减,二酉原本在全国布局的十几处书店,被压缩至四家左右。相较于上海总店主打建筑类图书不同,其他城市的门店则将开始探索亲子阅读、儿童戏剧,以及开发一些艺术史方面的课程,作为经营项目上的补充。“我们也是经过评估,认为还是亲子类项目周转起来更快一点。”吴昊说。


转型迫在眉睫,吴昊心里还念念不忘一件事。


他向周围朋友和同行打听起上海各家小众独立书店的联系方式,“我之前接洽了孤岛书店,鲸字号也去拜访了一下,想一家家问问,看有没有可能, 大家一起来我们商场里做个系列活动,或者摆摆摊、做做小展览和沙龙?”


吴昊说,尽管这些同行已经不用全职看店,但是有灵感有兴趣时,仍然可以联合起来做点事情,最重要是——“无论从产品到展览再到作者,希望他们的精神,能在我们这里一直延续下去。”


摄 影:唐一泓
责任编辑:王卫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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