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8日，一场特殊的演出登陆上海国际舞蹈中心剧场，15支非职业舞团惊艳亮相，以优美的舞姿为这个春天注入了一份温暖与生机。压轴亮相的《我会想起你》更是在十余位特殊舞者的演绎下燃爆全场，他们就是上海哇啦哇啦聋人舞蹈团。

有耳无声，却能合着节拍翩翩起舞；有口无言，却将一段段舞曲演绎得动情动人。美丽背后，无声世界的他们经历了怎样的艰辛？演出前一天，记者独家专访了这支特殊舞团，听领队於沁心讲述了聋人舞蹈背后的故事。

“最安静的一次彩排”

27日清晨，申城下着蒙蒙细雨，舞蹈中心的玉兰花已经缀满枝头，清香远溢，宣告着春天的到来。此时，几米外的剧场里，一个属于无声世界的舞蹈梦也已悄然发芽。

“这是最安静的一次彩排。”还没走进剧场，记者就听到了灯控室工作人员如是感慨。再顺着灯光往台上看，十几名舞者身着简单干净的白衬衫、黑裤子，正在热情舞动。汗水浸透了衣背，他们依然面带微笑，脚下准确地“踩”着节拍，整齐划一的动作，让人丝毫看不出这是一支聋人舞蹈队。只有台下一个不停做着手势的“指挥”显得有些与众不同，这个人就是於沁心。

她是舞团领队，也是上海聋哑青年技术学校的一名特教老师。投身特殊教育十年，於老师结识了许多热爱跳舞的孩子，为了让他们在走出校园后还能继续跳舞，去年八月，哇啦哇啦聋人舞团正式成立。

以手传音，“隐形指挥”是他们的耳朵

“现在一共22个人，除了团长和我，其余成员都是听障人士。”於沁心告诉记者，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有6年以上的舞龄，但听障仍是摆在他们面前的首要难题。如何跟上音乐的律动？只能靠看老师打节拍掌握节奏。

记者在现场看到，当天彩排时，於沁心就站在舞台下正中央的位置，一束微光打在她身上。当舞者在台上跳舞时，她就在台下指挥，一边打手语，一边做出夸张的口型，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丰富。转头再往台上看，不止於老师，舞台两侧的暗角也站着几位和她相同打扮的手语老师。

於沁心告诉记者，这是聋人舞蹈的标配，行话叫指挥，其实就是聋人舞者在舞台上的耳朵。“我们把音乐转化为各种手势，将节奏以肢体语言的形式告诉台上的演员。他们再通过我们的手势做出相应的动作。”安排多位指挥分散在不同的地方，是为了让舞者不论在舞台哪个位置，都能很容易看到。

於沁心坦言，舞者才是舞台上闪光的主角，作为“耳朵”，他们绝不允许自己喧宾夺主。因此，每每演出，他们都尽量站在隐形角落。在着装上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穿深色或白色衣服，搭配一双荧光手套。“观众看不到指挥，就可以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到台上，我觉得这才是对舞者最大的尊重。”於沁心说。

上百次重复，最难的是音乐感受

尽管有了手语指挥的辅助，但聋人舞者需要克服的困难远不止这些。哪怕只是短短5分钟的演出，台下的训练也是漫长而艰辛的。“首先，他们无法像常人一样学习舞蹈。”於沁心告诉记者，聋人学习舞蹈至少需要3个步骤：首先是逐个学习基本动作；第二是将动作跟随指挥的节拍连贯起来，并达成统一标准；最后是体会音乐和舞蹈所表达的情绪与情感。

前两个步骤对健全人来说或许不难，但对有听觉障碍的聋人舞者来说却是极大的挑战。“比如一个简单的走位，健全人可能练几遍就会了，但他们却需要上百遍来强化记忆。不仅要卡准节奏，还得整齐划一。特别是群舞，只要有一个人的动作不标准就要重新开始。”

完成这些还不算完，於沁心感慨，如何体会并表达舞曲所传递的情绪与情感，是更大的难题。而按照这样的流程，聋人舞团要想排出一支成熟的舞蹈，至少要花一年的时间。除此之外，还有工作繁忙、场地资金匮乏等重重压力。可即使如此，20余位成员却没有一个人打过退堂鼓。

排练间隙，队长吴沈峰用手语向记者分享了他的感受。“跳了20年，舞蹈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排练虽然很累，但收获了友谊和快乐。”记者发现，面对镜头时，这个阳光的大男孩非常自信。队友陈琳在一旁调侃道，“他是队里的舞神，还想尝试赛车呢。”

虽然刚刚被领队重点“教育”过，但这个甜美的女孩仍然感慨，“跳舞像是一种精神指引，我们也希望能和所有人一样，工作、生活，实现自我价值。跳舞让我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用汗水“砸”出来的舞蹈，最终在国舞的舞台上迎来了绽放。演出当天，他们虽是最后一个登场，动作或许比不上专业舞者那么优美，但一个个认真的舞步却惹得不少观众感动落泪，现场甚至响起了长达5分多种的掌声。

艺术无障碍，公益之举传递城市温度

的确，他们的世界被上帝按下了静音键，但生命的精彩并未停止。这些折翼的天使不仅接受自己的“不完美”，而且自信、开朗、阳光。他们用一颗勇敢乐观的心去面对这个世界，期待公众的理解和肯定，也用自己的努力舞出了一段美丽人生。

不止他们，此次演出的所有演员都非职业舞者。他们来自各行各业，因为《舞韵声声——舞蹈达人闹元宵》而相聚于此。上至七旬老人，下至六岁儿童，他们在不同的舞蹈中绽放着自己，也传递着温暖。

剧场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舞蹈达人”系列是国舞剧场推出的品牌惠民演出，所有票款收入的盈利都将用作公益慈善事业。他们希望通过剧场搭台、舞团义演的方式，将爱心汇聚在一起，帮助更多人实现舞蹈的梦想。此次参演的哇啦哇啦聋人舞团就成为了他们的牵手对象。

其实，不止这台演出，近年来，国舞剧场一直致力于公益事业。自2018年起，剧场先后帮助过“上海蓝丝带孤独症关爱中心”“蓝梦服务队听障儿童公益服务”“壹个村小”等公益机构。除了为大家提供演出机会，剧场还新增了工作坊，邀请专业舞者为舞蹈爱好者答疑解惑，帮助他们提高技艺。

这对素人舞者来说，更是意义非凡。恰如哇啦哇啦舞团，此次演出，他们最大的期许也并不是能够得到多少帮助，他们最需要的是一个尊重和平等的机会。而国舞剧场正在架起这座桥梁，它连接起观众和表演者，也打通了残障人士与艺术的障碍。聋人舞者们通过肢体语言延展生命的力量，也让剧场和这座城市变得更加温暖。